“我這個助理有些貪玩, 傅先生見諒。”莊卿拉著符離在沙發上坐下, 順便望了下坐在屋子裏的人, 都是些大人物，不管誰出了問題, 都會造成不少人失業。

傅司笑了笑，只是屋內的光線不太好，他的笑容也沒有誰欣賞。

在座眾人心裏都清楚, 這會兒的停電有些不同尋常，但是越是這種關頭，就越要沈得住氣, 驚慌害怕都只會讓幕後之人趁機鉆空子。好歹在商場打過滾，大家都有自保意識。

外面情況不明, 四周還有專業的安保人員, 他們待在這個屋子裏, 絕對比貿然跑出去安全。有幾個年輕的家族繼承人沈不住氣，抱怨了兩句, 但是見其他長輩都沒有開口, 也偃旗息鼓縮在一邊，舉著手機看著漆黑的走廊外面。

“手機……”一個富二代看著自己信息發送失敗的提示, 心裏有些發寒, “手機好像沒有信號。”

屋子裏更加安靜了, 一個從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長輩道：“大家不要緊張，整棟酒店有無數安保人員，入口通道也有人守著, 很快就會有人來處理這個問題。”

符離目光在屋子四周轉了一圈，裏面沒有可疑的生物出現，他起身關掉通風口開關，發現外面走廊上安靜極了，仿佛這個房間被單獨遺棄了。守在門口的幾個安保人員似乎也察覺到不對，頻頻調整無線對講機，裏面除了刺耳的電流聲，什麽其他聲音都沒有。

想到屋子裏還坐著這麽多大人物，安保人員有些緊張，其中一個人準備去找其他人，打開別在腰間的手電筒，發現走廊上起了濃濃的煙霧。

煙霧無色無味，但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，就顯得有些恐怖了。

這些安保人員就算接受過特殊培訓，看到這一幕，也覺得有些吃驚。他們咽了咽口水，往門內退了一小步。

“你們進來吧。”

四位安保齊齊回頭，看著說話的年輕人，這位先生穿著講究，難道是哪位大富豪的孩子？

“外面起霧了，你們不進來嗎？”符離走到門口伸出頭看了眼外面，把四個安保拖進屋，然後關上了房門。屋子裏其他人看著符離的動作，沒有說話，因為他們透過窗戶，也看到了門外窗外的濃霧。

當人多的時候，封閉的空間更容易讓人產生安全感。

霧越來越濃，仿佛所有霧都湧在這個房間的門窗外，它們想把這個房間包裹起來，吞吃入腹。這個房間為了采光與視覺好，有很大的落地窗。然而當窗外漂亮的夜景，全部變成濃霧後，就格外嚇人起來。

有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，甚至嚇得蹲在墻角哭了起來。她們的哭聲讓屋裏的氣氛更加凝重，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窗外，仿佛隨時都有什麽可怕的東西，出現在那裏。

唰！

窗戶邊發出巨大的響動，大家都驚了一跳，就連最穩重的幾位都抖了一下眉毛。

是符離拉上了窗簾，他笑瞇瞇地看著眾人：“今晚的霧有些大，外面也沒什麽景色好看。”

眾人連連點頭，在這個時候拉上窗簾，反而讓他們多了一層心靈保護。就像人在晚上怕鬼時，就會死死捂住被子，盡管他們知道被子並不能保護他們，但是那種心靈安慰，會讓他們更有勇氣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外面仍舊沒有什麽響動，就在大家快被這種安靜逼瘋時，外面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。仔細辨聽，像是有兩個人並肩走來，不緊不慢的腳步聲，讓人毛骨悚然。

腳步聲由遠及近，在房門外停了下來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“陛下，起霧了。”外面響起兩道聲音，但是他們說的話完全相同，連語調都沒有絲毫差別，“臣為陛下巡夜，請陛下安心。”

“外、外面是什麽？”一個情緒崩潰的富二代瑟瑟發抖道，“難道是有戲瘋子混了進來？”

什麽陛下，什麽臣，可拉倒吧，封建帝國主義早就沒了！

符離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，也沒有動的莊卿，走到門口道：“來者何人？”

“臣野仲。”

“臣游光。”

眾人看著符離，眼中充滿了期待與鼓勵。這個時候，敢於出頭的，就是勇士。難怪莊董事長特意帶他來走紅地毯，這就是人才啊。臨危不亂，臨危不懼，危急關頭挺身而出，等這次的事了，他們一定要賣長隆一個人情。

符離聽說過有關野仲與游光的故事，聽說兩人是兄弟，但因為他們倆的手臂長在一起，所以總是同吃同睡，並且因為惡名在外，邪鬼看到他們，就不敢近身，所以被百姓封為了夜游神。

但是夜游神常常為帝王夜巡，怎麽會到這裏來？難道是因為莊卿身上有龍氣，他們把莊卿當做帝王了？

“陛下與眾大臣被惡鬼包圍，煩請兩位大人驅退惡鬼，護陛下與諸位大人安全。”

“喏！”

眾人看了看符離，又看了看莊卿，沒想到莊董選助理的標準，是這樣的？不僅膽識過人，還……挺能演戲。

有人想大著膽子調侃符離一句，哪知道外面傳來了尖叫聲，哭泣聲，還有女孩子喊冤枉的聲音。

“趙武，你害死了我，害死了我的孩子，你不得好死。”

這個聲音似哭似怨，傳進屋子裏以後，某位富二代面色慘白一片，全身抖個不停。符離看他那個樣子，就知道外面沖天的怨氣是從哪兒來的了，這位招惹了命格特殊的人類女子，又不願意負責，害得人類女子慘死，現在變成惡鬼，來向他討債了。

女人的詛咒聲、嬰兒的啼哭聲，就像是尖刀插在眾人心頭，涼得發疼。

符離靠著桌子不說話，仿佛沒有聽到外面的聲音。其他人神情各異，也沒有人說話。只有那個叫趙武的富二代再也繃不住恐懼心理，沖到符離面前，“你幫幫我，只要你願意幫我，報酬你隨便說。”

他已經看出來了，符離肯定懂神鬼之道，不然怎麽能與外面的怪東西說話？

符離看著自己被趙武抓皺的西裝外套，皺了皺眉。

莊卿站起身走到符離身邊，推開了趙武。

“趙先生，有句老話叫欠了債總是要還的，你的命並不比外面女子與嬰兒的高貴。”符離冷著臉道，“你肆意玩弄他人，身上還背著幾條嬰靈，我幫不了你。”

“不不不不，我錯了，我知道錯了。我以後一定改，等出去了，我請人給他們念七七四十九天經，給他們買最好的墓地，真的！”趙武此時也顧不上面子了，他恨不得給符離跪下來。

“人死如燈滅，墓地再好又有什麽用？”符離有些惡心，“虎毒不食子，你連畜生都不如。”這個人類身上，趴著好幾個身體支離破碎的孩子，有一個的身體像是用碎末拼湊起來的，這代表他生前被人吃過，吃他的人還是眼前這個人類。

他聽說人類易子而食的故事，那是很久以前的悲劇，現在提起來已沒有意義。但是這個趙武不缺錢，不缺吃的，怎麽會向一個嬰兒下手？

伸手點在這個嬰靈的頭上，符離“讀”出了這段記憶，當下差點吐了出來。他怎麽都想不到，這個趙武竟是為了下半身那個玩意兒，聽信了亂七八糟的配方，讓人把女朋友打下來的胎兒帶回家，做成壯陽藥的藥引。

見符離臉色不對勁，莊卿一腳把趙武踹到旁邊：“你還好嗎？”

符離搖頭：“我沒事，就是覺得惡心。”

旁人見趙武被莊卿一腳踹出去，跌了好幾個跟頭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。做生意講究的都是和氣生財，就算私下為了某些項目爭得頭破血流，見了面也都是一臉笑。像莊卿這樣，二話不說就用腳踹的，還真比較特別。

有跟趙家生意來往緊密的人見狀，忍不住開口勸了幾句：“大家有話坐下來慢慢說，何必……”

“我跟這種連親生孩子肉都要吃的禽獸，無話可說。”莊卿當著幾位大富豪的面直接道，“從今以後，長隆不會跟趙家合作任何項目。”

作為商界老牌商賈，長隆的地位一直很特別，甚至還有不少業內懷疑，長隆背後有國家的支持。現在長隆當家人直接說出這句話，可見是被趙武惡心透了。

不過吃自己孩子的肉……

原本準備彎腰扶趙武的人，收回了自己的手，還往旁邊退了幾步。在座都不是什麽純潔白蓮花，但是對吃人肉，而且是吃自己親生孩子肉的行為，實在無法茍同。

“陛下，惡鬼已經被臣等抓住，請陛下示下。”

夜游神的聲音再次在門外傳進來，這次開口說話的只有一個人。

符離看莊卿，莊卿看了眼嚇得縮成一團的趙武，對符離小聲道：“你看著處理就好。”他走到沙發上坐下，順便給管理處的人發了消息，讓他們不用過來了。

被惡鬼屏蔽的信號場，對莊卿毫無影響。

“帶她退出此地，然後……”符離瞥了眼趙武，“放了她。”

“不行，不行，不能放了她！”趙武驚恐地搖頭道，“以後她再找我麻煩怎麽辦？”

符離咧嘴一笑，眼瞳裏有金色光芒閃爍：“那不是很好？”

被符離金色的眼瞳盯著，趙武覺得自己喉嚨好像被一只巨手抓住，怎麽都說不出話來。他渾身顫抖地往後望，發現屋內其他人好像變成了雕像，一動也不動。

“你是、你是……”趙武嘶吼道，“你是怪物！”

符離笑瞇瞇地張開嘴，露出尖利的牙齒：“你再喊，我就吃了你！”

“怪物，怪物。”趙武嚇得失了禁，哆哆嗦嗦往後爬，發現某只腿動了一下，忙抱住這條腿道，“這個人是怪物。”

莊卿把這個帶著尿騷味的人類踢開，面無表情問：“什麽怪物？”

“你的助理是怪物啊！”趙武聲音帶著哭腔，整個人都陷入癲狂的狀態。

“你說的怪物。”莊卿把手機放下，“是這樣嗎？”

下一個瞬間，他臉上冒出金色的龍鱗，頭上也長出了剛分叉的角，在黑暗中發出金色的光芒。

趙武張大嘴，咯嘣一聲倒在了地上。

“沒用的廢物，這麽不禁嚇，卻有膽子吃自己的孩子。”符離彎腰抱起坐在趙武肩頭上的幾個嬰靈，右手食指一彈，這幾個嬰靈身上就多了一對翅膀。

他打開窗戶，對嬰靈們笑道：“翅膀可以帶你們找到去冥界的路，走吧。”

嬰靈們纏在他手臂上，發出低低的啜泣聲。

“願你們下輩子生在幸福的人家，不要再遇到這種人渣了。”符離笑著拍了拍他們紅通通的腦袋，也不嫌棄他們現在的樣子難看，“去吧。”

四肢尚不齊全的嬰靈們這才離開符離，撲扇著散發著金光的翅膀，飛入了夜色中。

莊卿上前關上窗戶，微微揮袖，屋子四周的濃霧便無影無蹤。他一身的祥瑞之氣，想要清除這些怨氣造成的霧氣，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，只是見符離似乎有其他的打算，才忍到了現在。

現在滿屋子裏的人都被他定了身，他無奈笑道：“這個趙武的記憶，要清除嗎？”

“留著不是更有意思？”符離打開房門，揮手讓四個安保人員恢覆沒進屋前的站姿，讓屋內一切都恢覆了原狀。

莊卿拉著符離在沙發上坐下，咳嗽了一聲。

屋裏所有人又“活”了過來，他們忘記了剛才出現在門窗外的濃霧，也忘記了夜游神，只以為他們坐在屋子裏說了幾分鐘的話。

很快電路恢覆正常，大家這才發現暈倒在屋角被窗簾掩住的趙武。就在大家準備給趙武叫救護車時，趙武醒過來了，他看著恢覆光明的屋子，恍惚間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在做夢。

“趙先生，您沒事吧？”工作人員連忙把他扶了起來。

“趙武，沒想到你竟然還怕黑。”

“不過是線路出了點問題，你別怕。”

趙武在沙發上坐下，才發現自己褲子濕漉漉的，暈倒前的記憶全都回來了。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：“剛才的霧還有女鬼呢？”

眾人茫然，什麽霧，什麽鬼？

“趙先生，你是不是做夢了？”符離一臉關切的看著趙武。

“你、你！”趙武轉頭看著莊卿與符離，牙齒打著顫，又暈了過去。

屋子裏再次喧嘩起來。

唯有傅司疑惑地揉了揉太陽穴，他記得剛才符助理坐在左邊，怎麽眨眼間他坐在沙發右邊了？

難道是剛才屋裏太暗，他記錯了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莊小龍：不好意思，我家助理被家長寵壞了。

PS關於夜游神，在不同歷史時期，有不同的傳說，我這裏采用的是《淮南子》裏面部分說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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